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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 Revoir

【底特律 马赛赛马/马康康马/康赛友情,古希腊/荷马史诗au】阿多尼斯 (下)(完)


初始身份:吟游诗人赛门,斯巴达英雄马库斯,雅典城主康纳

有肉渣和很多暗示,但没详细描写正逆,所有cp都无差,所以我把正逆两个tag都打了。

全程使用第一人称。想尝试一下这种写法。


我从马车旁拿酒回来后,惊讶地发现诗人已经泪流满面。

“实在抱歉让你回忆如此痛苦的往事,”我急忙道歉,将酒瓶递过去。“如果你不想继续往下说了,我完全可以理解……”

“不,不,不,让我说完。”他拿过酒瓶后喝了一大口,烛光摇摆中我看不清他的眼睛,“我太久没和任何人说起这些了……”

 

雅典陷落后的一个月,原先驻地的领主来地牢里找到了马库斯,将他与他的几个随从,包括我,放出了地牢。他带来了许多最新的消息,比如这次释放马库斯是因为大帝念及他曾经的功绩,以及广大斯巴达人民对于英雄遭遇不公的呼声,共同促成下完成的。他将不会被计较在战前大会上的鲁莽发言,甚至会因为过往的胜利,分配几座雅典的临近城邦作为他的领土。

出狱那天是我半年以来第一次见到马库斯。我得到消息后就开始完全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天知道这几个月我多么担心他——但同时我也害怕见到他——我难以想象康纳的死给他带来了多大的打击。我害怕那个我认识的会笑的马库斯就此消失不见,我怕那双漂亮的眸子从此染上经年无法散去的阴云。因为我如此地害怕,我甚至无法在见面后第一时间冲上去拥抱他,而是站得远远的,用眼角的余光观察他。

可能是多月不见阳光,他的皮肤比以前要苍白了些,以往剃成板寸的头发蓬乱着,胡子也乱糟糟地长了满脸。在见到我那一瞬间他嘴角向上咧了一下展现出了一个苦笑,但后来我怀疑那是我自己想象出来的——他胡子太浓密了,我根本不可能看清他的嘴角。他的皮肤与肌肉比以前松弛了一点儿,但身形仍旧挺拔而壮硕。变化最大的是他的眼睛——他漂亮的蓝绿色异瞳。这双眼睛于我而言是一滩湖水,睫毛则是环湖而生的郁郁葱葱的芦苇。我以前总能辨认出湖中的情绪,无论是欢欣的、鱼儿愉快地游动着的,还是悲伤的、鱼儿都钻入湖底屏气不敢呼吸的,抑或是愤怒的、鱼儿争相跳出水面、打得湖面噼啪作响的——但现在我失败了。我辨认不出一丝的情绪。湖面静悄悄的,是一坛死水。鱼儿都死了。

我们乘马车到达了他被分配的领地。按消息人的说法,是“斯巴达大帝顶不住人民的压力施舍给他”的。我在马车上坐在他旁边,在漫长的一天半的旅途中,曾好几次鼓起勇气想跟他说话,但我实在无法组织出任何有意义的句子。在我终于下定决心转向他张开嘴后,马库斯举起一只手制止了我,然后无声地摇了摇头,示意现在不想说话。

他们收走了我的竖琴,然后我现在连通过琴声安抚我的英雄都做不到。

那天的旅程真的很漫长。

我盯着马车外慢慢掠过的山与云发呆。

“对了,”那天晚上,我们终于到达了他被分配的领地的主城堡,仆人们正在忙忙碌碌地收拾卧室与大厅,他从浴室中走出,刮掉了在狱中长出的乱蓬蓬的头发与胡子,然后叫住了我。他将头埋在我的耳边,轻声说:

“你在那天之前问我那个问题,我现在能告诉你答案了。”

“什么?”

“你问我,我有没有跟康纳道别。”他声音突然急剧开始颤抖,康纳这个名字从他口中溜出时就像吐出一口鲜血,“我没有。我以为我们还能见面……我没有,我没跟他说再见。我甚至没有告诉他我……我以为最可怕的情况是我被处死,而他会一直活下去……而他没有我也能活得很好……我没有向他道别,我,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我-我没有……”

他身子突然在我面前失去了控制,我连忙抱住他,而他无力地瘫进了我怀里,语无伦次地重复着“我没有”这个词。最后涌出的泪水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我忙乱地拍着他的背。眼前的马库斯我完全不认识了——这么多年以来,他永远是强大的那个人,虽然他会迷茫、会痛苦,但他始终一往无前——像这样彻底失控的马库斯陌生得像另一个人。泪水如骤雨般落在我的肩膀上,我衣领很快湿掉了一大片。

“我,我没有跟他道别……我甚至没有跟他说再见。”

那天晚上我最终将他半拉半抱地弄到了床上,然后帮他将被褥盖好,吹熄了蜡烛。这也许是许多月以来他第一次睡在真正的床上,但他看起来宁愿回到阴暗潮湿的地牢里去,也不想面对失去康纳的事实。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回是轮到我对他说这句话了。时间总能抚平一切的。

但我们都知道,世界不会回到过去了。失去是这样一种东西,你砍下一节树枝,会有更多的树枝在原位长出来,但永远都不会是原来那一节了。

 

但有时候,奇迹就是会发生。对此,我只能解释为这是真的有奥林匹斯山上的神在保佑我们。

康纳在一个雨夜出现在了马库斯的城堡的门前。那时候我刚好不在——雅典虽然被斯巴达占领,大堆文物与建筑惨遭损毁,但大部分人民幸免遇难,他们仍然瞒着统治者维持着原先的一些传统——比如诗歌节、雕刻比赛、小型奥林匹克运动等。大约一个月后,那是传统中一年最大的诗歌与琴曲展览日,我跟马库斯提了一句,然后就去雅典看热闹了。第三天傍晚我回到家时,刚进入城堡的围墙就被早早等着的马库斯一把抱住了。

“怎么了?”我差点吓得站立不稳。

“他回来了!他没死!”马库斯在我耳边用很低的声音说,他虽然极力压低声音,但颤抖的声线暴露了他极其兴奋的事实,“我不能跟其他人说,但你不是其他人——他回来了!”

我们一起回到内厅后他才终于冷静下来跟我叙述事情经过:

 

你去雅典的当晚,这儿下起了大雨。女仆进门来跟我报告,说前门有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求见——这事儿发生得挺多,总有一些听着我所谓的英雄故事长大的年轻人想来见我。我跟女仆说请他明天会客时间再来,正欲关上门,走廊烛光照不到的昏暗角落里却传来了我以为永远再也不会听到的那个声音:

“怎么了?不想再见到我吗?”

当时的情况是,我先是觉得自己一定听错了,然后那个人从黑暗中走出,烛光染进了他的棕色瞳孔中,映照出金色的亮光。在我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前,我的身躯已经开始了奔跑。我一步冲过去撞开女仆捧住那个人的脸,是实物,不是幽灵,不是我脑海中日日夜夜产生的幻象。我那晚花了三个小时接受这个事实——康纳后来跟我说,在这三小时内,我又笑又哭又责骂他,然后向他道歉,然后责骂自己,然后再继续开始责骂他。最后他受不了了,一口将我所有的话全部吻回肚子里。随着窗外下着的暴雨,我们度过了可能是一年以来最疯狂的一个晚上。

天亮后,我们终于有点精力讨论其他的事。康纳告诉我,他的双胞胎弟弟,曾经在军队中因统领900人军队而被起绰号叫做九百的,在抵抗斯巴达军队中受了致命的箭伤。当时雅典城已经性命垂危——九百坚持要被留下,然后作为他的替身被火烧而死,让他、他的其他兄弟姐妹与重要的雅典大臣们逃过一劫。九百讨要了雅典领主标志性的尊贵的配饰与华服穿戴好,康纳确保其他重要的人们都通过密道逃走后,陪着他的弟弟到了敌军火烧城堡的最后一刻。

就算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康纳说这话时还是流泪了。我沉默地拍着他的肩膀。

康纳说他们在雅典城临近的一个废弃已久的城堡中找到了落脚点。但曾经辉煌的雅典已经千疮百孔,大部分投降的贵族也已经依附了斯巴达大帝。虽然斯巴达的统治下的雅典人民怨声载道,但他们缺少最起码的组织好的军队,以及物资,更不用提其他邻邦的支持。斯巴达军队摧毁了雅典娜神像,也摧毁了大半雅典人的自尊心,他们开始生活在怀疑与恐惧中,甚至开始认为神灵再也不会保佑他们,雅典娜已经离开了雅典。仅靠他们在全城大火中通过密道抢救出的不到五十人的力量,无法改变雅典全城人摇摇欲坠的信念,更别说与全盛时的斯巴达军队正面对抗。

“你需要什么?”我问,我会提供能够提供的一切他需要的东西。

康纳一开始想推辞,但我抓紧了他的手臂,直视着他的眼睛告诉他:我们现在的立场是一模一样的,拯救雅典就是拯救文明,就是拯救同样深受大帝统治之苦的斯巴达人民。

“首先是,隐蔽。”康纳说,因为大帝的军队仍然在搜查下落不明的其他雅典大臣,“然后作长期的反抗准备,包括培养军队与集筹物资等等。你那日的演讲并不是徒劳无功——消息传到了四面八方,各种被斯巴达统治已久的城邦,包括底比斯、多利亚与波希等,都发生了小规模的骚乱和震动,虽然最后都被镇压下去了,不过起义军甚至成功地从斯巴达手中夺走过一段时间的马其顿。他们如果没有你,不会如此勇敢——你是生活在苦难中人民的英雄。雅典人民也已经大半转变了对你的印象——所以我们可能仍然需要你在爱琴海与波罗的海周边地区的号召力。”

“可以,”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以及,因为不能暴露你与你的家人现在暂时的落脚点的位置,我建议将军队训练一类的地点安排在我的几座城邦之中。”

“……”康纳看起来想说什么,但最后他的眼睛垂了下去,给了我一个大力的拥抱:“一定要在暗中进行。我不想再失去一个我爱的人了。”

 

马库斯讲完了,听着他的叙述,我从一开始的不可置信慢慢转到了现在的平静。

“所以康纳现在还继续住在这里?”

“不,不,那太危险了,”马库斯抬起手想摸摸自己的胡子,然后可能是想起他刚刚梳洗过,只能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他的样貌虽然并不知名,并没有几个雅典或者斯巴达的平民真正见过领主,但我们不能冒他被认出的险,所以他只能偶尔在深夜前来房间与我会面,其他时候,军队相关都是我在主持。”

我深深地看着他:“我真心为你的梦想之火再次重燃而感到开心。”

当时确实是我三年以来感到最开心愉快的一刻,但我没有想到,那是我所有快乐终结的开始。我无数次回想,要是当时我自私地阻挡马库斯与康纳的计划会怎么样——但无论从哪个角度推理,最后的结局都是我的努力会徒劳无功。就像人类无法改变河流的流向。

这条拦在我面前的河流,它的名字也许就是命运吧。

 

重新组织反抗军,难以避免地向外散布各种各样的消息,各种各样的消息慢慢变成了各种各样的传言,然后再通过密探将谣言传回我们的耳朵中。据我收集的情报,因为马库斯被分配的这几座城邦距离雅典有些太近,斯巴达大帝已经开始起疑——他本来就在致力于寻找借口除掉在人民中比他还有威望的马库斯。但苦于没有证据——康纳他们的隐蔽工作做得非常好,大帝派过许多不同的大臣前来视察,但每次城中情况都被掩盖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可以挑剔的地方。马匹数量维持在常规水平,士兵训练的时间也并未增加,城中也没有大兴土木。大臣们徒劳而返,大帝气得暴跳如雷,但无法想出任何对策。

马库斯对我说过,像大帝这种疑心重重的人,肯定早已料到了怎么回事。他们所能做的只是不给他直接的证据——没有直接的证据,他就无法真正对他开刀。

但其他方面没有传来好消息。对雅典的战争结束了,但其他的战争在继续——没有了马库斯,斯巴达军队的力量并未受到多少减损,他们继续沿着地中海的海岸线,往东欧深处行进着。状况在恶化——我知道每一条有新的城邦陷落的消息都让事态的急迫程度加深一分,更多的人民在受苦,但反抗军远远未成长到可以行动的程度。马库斯是那种习惯将所有责任背到自己身上的人——这种压力会转化成他对自己无能的厌恶,会让他出差错。我说过,他也是凡人,康纳也是,而大帝的探子总是无孔不入。

耗时千日筑造的大坝,会因几只白蚁而溃于一旦。

现今的我已经释怀。我知道如果不是这件事,也会在其他的地方露出马脚,所以其实整件事中我无法责怪任何人。马库斯也知道,梦想需要付出代价,而他已经做好了付出代价的准备。

当时整件事情发生得太快,令人措手不及——那是大坝被海水冲垮的滔天巨响声。我后来花了很长时间,拜访了各种各样的人,从各个方向慢慢拼凑事件的碎片,还原了那慢慢生长于大坝之上的蚁穴。虽然讲述这次经历像回顾一次盛大的死亡般让我的心抽痛,但我接下来会为您从头讲起,这些都是我事情过去很久后才收集到的信息。

第一只白蚁的出现,是一个女仆的一次再合理不过的行为。那时候地中海刚刚进入盛夏,她按吩咐到雅典的集市上采购夏日所需的席子与凉垫,但是以往城主——也就是马库斯——所用的那种竹席卖完了,她就买了类似的草席。雅典人编草席不如竹席那样细致,留下了较大的空隙,换句话说,容易夹头发。马库斯自己习惯了极短的头发,方便作战与节省时间,所以并未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康纳会偶尔在夜晚前来与马库斯交换情报的事情只有少数两三个人知道,包括我在内,都是被绝对信任的人,因为我们知道其他的随从人员太容易被安插眼线。我甚至从未见过康纳本人——我忙着为他们的交流做好保密工作。

其中一个眼线,是城堡里的洗衣姑娘。她在刷洗草席时发现了几根不短也不长的头发,并且偷偷地保存了起来。她一开始以为是领主有了新的情妇或者姑娘到家里过夜,所以并未重视。在几个月后的一天,她无意中跟一个被斯巴达大帝派来的大臣说起这件事,对方立刻意识到这里面有文章,并且让她将头发拿来。他发现,头发很明显不属于女人,任何雅典或斯巴达甚至亚述的女人的头发都比这长得多。

大臣发现了一个好机会。斯巴达跟雅典在关于男人和男人的这事儿上,态度截然相反:男人,特别是有威望有地位的男人,跟另一个男人两情相悦地睡觉都是最令人唾弃的事情。战士们可以通过战俘来泄欲,取乐,但一旦有真感情发生,而不是纯粹的欲望,则被贬低为“雅典娘儿们才会做的事情”。

然后,他进行了一系列精密的筹划。具体的筹划过程我无法得知,但最终他取得了确凿的证据。这也许能算无心插柳柳成荫——他们一开始以为来访的只是某个无关紧要的男子,但有位曾参与过九百的尸体处理的官员,一眼认出了那是一个理应早已死掉的人——康纳。

他们报告给了大帝。

我永远不想回忆起那一天,但可怕的记忆仍然萦绕在我的噩梦中。那天的凌晨,有大批的士兵包围了我们的城邦,手中举着数以千计的火把,口中整齐划一地喊着一个词,“叛徒”。我还未从自己的床上爬起来便被两个士兵控制住,当时不了解任何情况的我十分慌张,被其中一个不耐烦的士兵用盾牌狠砸了一下头部,然后我便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已经是白天了,睁眼看到的是负责照顾我的仆人。他惊慌失措地说,领主被他们带走了,他们还在全城搜查另一个人,据说是“十恶不赦的恶魔”。

我头疼欲裂,但还是挣扎地站起来向外跑。城堡里尘土飞扬,一片狼藉,无论是士兵、仆人还是普通市民,任何见到我的人都想围上来问问题。

“领主真的和那个雅典城主是那种关系?”

“他们真的像男人和女人那样做了吗?”

“恶心死了,我再也不崇拜——”

“什么英雄,实际上是个干男人也被男人干的娘们——”

“怪不得他不想进攻雅典,原来是他自己——”

“大帝虽然很坏了,但让我在战争里失去兄弟的是雅典人,我更希雅典人都死,马库斯要是喜欢雅典人那他也应该去死——”

“宙斯的闪电会把他们劈得连骨灰都不剩!他们尸体的双眼将无法被放上硬币,无法归于冥王哈得斯的领土,只能终生在虚无中痛苦地游荡……”

我在攻击与谩骂中奔跑。我不知道我在寻找什么,马库斯已经离我远去,而我隐隐约约地知道这会是永别。我一直在等着的、害怕着的、那把达摩克里斯之剑,终于落在了我的脖子上,砍出一个永远在流血的伤口。我跑出了城堡,再跑出了城邦,路上不认识我的行人奇怪地看着这个在疯跑的人。我必须不停地奔跑,这样才能欺骗自己通红的双眼是被风吹的。

 

我找不到康纳,他再一次消失了。好消息是,听说斯巴达的士兵也没找到他。我按照马库斯给我的地址,偷偷地去了康纳及他的家人作为落脚点的废弃城堡。但其实我没必要偷偷地去——城堡内空无一人,野草疯长,墙砖剥落,被大片海鸥当成了据点,跟传说中一样的废旧,仿佛从未有一人居住过。

我最后一丝跟我的过往搭上联系的希望断了。我跪在了破落的城堡大门前。

那天晚上,我趁无人留意溜回了城堡内自己原先的房间。马库斯已经不在,留在这里对我没有任何的意义。我拿走了仿佛是一辈子前我的神送我的八弦琴,再收拾了一些衣物与金币,然后离开了城堡,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过了一星期后,消息传来,他们决定公开绞死他,罪名是通敌与伤风化。我早已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心中并没有太大的波动,亦或者是已经没有心了。

行刑那天我去了。裹挟在很多人中间,他们吵吵闹闹、推推嚷嚷的,他们目睹行刑像赶集一样开心兴奋。太阳很辣眼,石板地被烤出了热浪,有女士因为中暑而尖叫着晕倒。但对我而言,周围的环境是与我无关的——世界太寂静了,我能听见他被带上来时双腿被锁住的铰链拖拉的声音。世界太冰冷空旷了,只有我和他两个人。他注视着地面,我隔着几米的空间看着他。

他明显遭受过毒刑拷打,光裸的腿部与双臂都伤痕累累,皮肤可怖地翻开,伤疤纵横分布,有凝固的血咖覆盖于其上。有民众朝他吐口水,甚至有块扔过来的石头击中了他的小腹。他疼得轻轻咧了一下嘴,又立刻恢复成了严肃而面无表情的样子。

我看着他走上绞刑架,走向一位英雄的死亡。我被他拯救的那天是这样的蓝天白云,现在他也将在一个晴朗的日子里死去。

这样也很好,他将光带来了我的世界,然后再在光里离去。经过了这么多年这么多事,雅典城易了主,我的神从英雄沦为囚徒,但他依然像那些最珍贵的日子般美好而阳光。我知道从那以后我将无数次地品尝那些日子,将它们揉碎成一分一秒,用它们每一分的甜蜜与温柔,作为我活下去的力量,变成我生命之火的燃料。

此刻,我的神眼神是沉静的。旁边押送他的士兵踢了他一脚,他身躯摇晃了一下,但是站稳了——他知道他们最想看什么,他们想看他失控,想让他崩溃,想要他承认自己做错了——而他们什么都不会得到。我错了,我怎么会曾经认为他也是凡人呢。

他真美。这是他被刽子手套上头套前,我最后一次看着他的脸时,我心中唯一的想法。我今生居然有荣幸认识一位神。

浑身罩满黑袍的刽子手将他脖子套上黑色套索,再整理了一下他后脖颈的布料,让绳索套得更牢。然后他迈步走向一旁,举手示意等待指示。

“行刑。”

他脚下的木板沉了下去,他身躯使劲哆嗦了一阵,最终幅度越来越小,终归于平静。

人群中发出响亮的欢呼喝彩声。

 

诗人讲到这里停了。夜幕已经很深,广场上静悄悄的,连鸽子都不见了踪影,唯一的光源是我仆人手中的蜡烛发出的。

“结束了?”我问。

“结束了。”他点头,突然将手中的酒瓶磕在身旁的岩石上,“砰”地一声,砸碎了。

“后来呢?”我问,“他们处死马库斯是一年前的事儿了,在这期间你一直在哪儿?”

“我在思念他。”他答非所问。

“……”我看了一眼他的灰扑扑的长袍,还有破落的包裹,心中大概有了几分数。

酒已经喝完了,我站起身来,仆人走过来收拾酒杯与亚麻布。他也站起身来,我看见了他手中的那把八弦琴,那是马库斯送他的那把。我实在忍不住了:

“你叫什么名字?”

“……赛门。我的名字是赛门。”他的蓝眼睛犹豫了一阵,然后直直地看向我。“客人,您问这个做什么?”

“你为何不问问我的名字呢?”我已经绷不住嘴角的微笑。

他狐疑地盯着我,观察着我的棕色眼睛,内心大约是挣扎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有很多个名字。在我伪造的家庭中,我有个实际上是合作伙伴的表面妻子,她叫诺丝。然后在其他各种不同的人眼中,比如在公民大会上,比如在雅典的戏院里,我都有不同的名字。但我心中唯一愿意用来称呼自己的名字,也是现在早已没有人喊的名字——”

“叫做康纳。”

我说完后,诗人看着我。他面部表情如同疾风骤雨般变化着,最后定格在惊愕上。

“你……”

“是的,是我,你故事中的另一位主角。”我说,“如果你需要证明,我还有一些可以证明我曾经身份的东西放在马车上,可以让仆人拿来。”

他看上去完全不会说话了。我耐心地等他消化这个消息。在他沉默的两三分钟内,我简直可以想象到有许多想法划过他的脑海,其中包括现在扑上来把我打一顿……

“我到处都找不到你。”他最后说,语气很空洞,“我想确认你的安全,马库斯会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但我找到了你。我不但活下来了,而且我还没放弃希望。”我走上前去,双手握住他的肩膀,防止他瘫倒在地,“你也不该放弃希望。这还不是弹着琴回忆往昔的时刻。我们还有艰巨的战要打。我们的目标仍未完成。”

他看上去仍旧难以置信,但他正在努力将自己拼凑起来,然后他点点头,眼中重新出现了一丝光彩,嘴角甚至勾出了一个无力的微笑,然后反手握住我放在他肩膀上的手,看着我的眼睛说:

“他没有完成的事情,让我们来完成吧……康纳,你可以相信我。我向宙斯发誓,我会为了完成他的遗愿不惜一切代价。“

我将这个消息留到了最后,防止他因兴奋过度而死。

“谁说这是他的遗愿?“

我看向了马车的方向,烛光里,有个高大的身影悄声无息地出现了,仿佛在那儿站立已久。

他走向前来,我与赛门一把把他抱入怀中,紧紧搂着。

黑暗中,我们三人紧紧搂作一团。

我想,赛门的故事里有一点说对了,他确实总是从光的方向而来。

 

【END】

 

Fun Fact:

本文里的“我”在三个主角中自由转换,分别是康纳、赛门和马库斯。

我把游戏里的仿生人——人类对抗在这篇au里转化成了文明——丛林规则的对抗,不知道展现得好不好orz

剧情需要,杀死了困太最喜欢的RK900不好意思!

我很努力地在结局之前都没让赛门小天使说出自己的名字,也很努力地让回忆里的赛门和康纳没碰面。开头的“我”留意到那个吟游诗人,是康与赛第一次碰面。

题目是希腊神话中被美神爱上并被间接杀死了的美少年。他们三个都是我的美少年。

这是我第一次用全程第一人称写文,感觉还ok,如果喜欢请点爆红心和蓝手,不喜欢请评论!多多评论!

【虽然我知道这种杂食的文没人看,但我自己写得开心就好【逃

【番外是康纳视角,会写一下马库斯怎么逃脱绞刑的(其实我埋了伏笔)(虽然我感jio也没人看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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